来巴黎最紧要是放松。
很多年前，在新西兰环岛，自驾时"捡"过一个巴黎小伙子。
他背包旅行，一路穷游，然后遇到一些像我们一样的"捡到他"的人，助他渡过一段段旅程。
我们问他巴黎怎么样，他斩钉截铁地说，" Paris is shit "。
我们哑然失笑。
前几日，我们终于来到了巴黎。
海明威在《流动的盛宴》里写——"假如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，那么你此后一生中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，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。"
用他的话来说，巴黎永远没个完。
如今，距离 1920 年的海明威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，除了依旧是文艺圣殿，互联网上的巴黎倒有了更丰富的面貌。
譬如，奥运会开幕式惊人的三人镜头，街头传闻中的脏乱差，与昂贵的洗手间。还有老旧的房子、傲慢的人和堵塞的交通。
移民带来的过于多元的文化与自由，让小偷成群结队，种族主义相对横行。这足以让人对这条横穿全城的塞纳河与古老的西岱岛祛魅。可能，还真是，只不过，是对想象中的巴黎祛魅，对真实的巴黎爱恨交织。
看看这机场通往市区的路，像不像咱们二三线城市。
我们选了一栋古老的公寓，需要上下楼梯转地铁多次，才能抵达。
地铁又仿佛来自上上个世纪。
从雨果当年对于历史遗迹的呼喊中奔驰而来，门需要自主扭开，然后一步步登一段又一段无望的楼梯。特别是蒙马特高地那一段，五层的旋转梯让我觉得上帝给不了我光了。
即便一路的墙壁都有不同的名画相伴，真 · 步行版 · 离上帝越来越近。
不仅电梯少，厕所更少。互联网上的说辞一部分是正确的，景区部分洗手间两欧一次，看了看钱包感觉还是憋着更划算。
公共洗手间也少，走到腰痛寻到一个，果然尿臊味浓厚。后来在卢浮宫旁边花 1.5 欧上了一次， 那是我上的一次最贵的厕所。
当然，好东西数不胜数，巴黎最有意思的，是人。这座城总归是让人震撼的时候多，吐槽的时候少。
卢浮宫里"自由引导人民"的巨大油画扑面而来的惊艳，在人潮汹涌的蒙娜丽莎前达到高潮。
看见胜利女神居高临下，透过古老高耸的窗口，广场上的人群在秋日的躁动之中。
无论是当年文艺复兴时达芬奇与弗朗斯瓦一世的心有戚戚焉；抑或法国大革命圣丹尼的呼喊；还是在十九世纪巴黎大改建时奥斯曼笔下的典雅与浪漫。
他们都没想到，数百年后的巴黎，有了更多意想不到的标签。
但也就像是海明威所说的，巴黎，永远没个完。
好在，和塞纳河一样，这座城，是流动的。
世界应该是这样，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面貌，你是谁，看到谁，理解谁，成为谁。
人总是复杂的，城市也是。自由的巴黎带来了这里人们的绝对松弛，思维松弛，日子松弛，所以秩序也是松弛的。
事情总有一体两面。人们一年满打满算有两三个月假期，下班绝对不工作。但又说罢工就罢工，就算是每天约得人满为患的卢浮宫。我们恰好在卢浮宫罢工前一天约到，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。
百年来文化圣殿的美誉与巴黎圣母院下古罗马的文化堆积，带来了老巴黎的骄傲，
也带来了处变不惊，与曾经沧海的平淡。
从卢浮宫出来，穿过杜乐丽花园通往橘园美术馆这条路，是觉得最惬意的半个多小时。
深秋的黄叶，巴黎标志性绿色椅子，看书的人，奔跑的孩子。围着喷水池坐一圈，阳光下脱去沉重的外套，就是属于自己的午后。
巴黎，此时变成一个形容词。
穿过公园笔直向前，可以看见埃菲尔铁塔的塔尖，和各种各样的人。
爱骑单车的巴黎人。
爱跑步的巴黎人。
爱冒险的巴黎人。
爱发呆的巴黎人。
如果说巴黎的地铁古老到像上世纪的时光机，那么当我们穿过地铁通道，拾阶而上，进入的。
依旧是那个奥斯曼时期的老巴黎。
巴黎圣母院重开，周末的广场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。
雨果确实没错，世界上只有一座巴黎圣母院，见证了法国几次的腥风血雨和荡气回肠。
革命总是残酷的，但建筑屹立不倒。
一旁的莎士比亚书店，书店内外氛围极好，等待别人来对弈国际象棋的小哥，等来了寻他一起拍照的路人，脸红得像立正站好的番茄。
蒙马特高地的圣心殿，路过爱墙，需要一路攀升，走到腰酸背痛时看见了巴黎美丽的黄昏。
欧洲战火纷飞的日子太多，幸而现在暂时平和。
抛开宗教和政治的背景，这座城有点与世无争的状态。九点多上学，三四点放学，准时下班，按时放假。我很喜欢的瞬间，则是在随处可见的教堂和街头，那些艺人们的表演。
卢浮宫的地下通道� �
塞纳河边的大叔乐队� �
凯旋门下的喷火号手� �
莎士比亚书店旁的写诗小分队� �
还有香榭丽舍大街上的现代舞的表达。
音乐艺术如同巴黎人们的西岱岛，塞纳河是血管里的血液，艺术是肉体，而底蕴是骨骼。
再小的教堂，夜晚也会有小小的音乐会。
林达当年也有写到。门口会张贴时间和曲目，巴赫、肖邦们在这里不再是远去的身影，而是教堂里轻轻托起一个个孤独灵魂的天使的手臂。
这句话，对于这些街头艺术家们成立，对于巴黎人，对于我们都成立。
为永恒的的孤独和对生活的未知，找到共鸣。
当然，在巴黎不会觉得孤独，应该叫做独立。只要绕开游人如织的景区，就能收获相对的安静。顺着塞纳河往四区五区走，可以遇到有意思的旧书市集。
摊主们大都上了年纪，不搭讪不推销，i 人福音。
我们的公寓在二十区边缘的 94 区，名字是随机的数字，街区安宁，听说也相对富有。随意的绿化带我也觉得审美一流。
公寓里有钢琴，附近有一个森林公园，通往地铁站的路有安静的早餐店和上上下下的小街道。
早上起来，是这样的。
傍晚回去，是这样的。
都说巴黎没有烟火气，只有酒气。白人早餐也吃到无力，无非是咖啡 + 法棍，或是咖啡 + 牛角包。
但清晨的街巷，还挺生机勃勃。深秋清冷的空气里，有一种疏离的自在的美。
遛狗的人，背着乐器赶路的人，带着孩子的母亲，菜市场的小贩。
当然，你或许会觉得巴黎依旧难以如意。 说实话，我也偶尔会想念中国的地铁，便宜的出租车，和一碗担担面。
但打开公寓的大门又微笑了，看见房东留下的乒乓球拍，他说他和儿子常去公园玩，让我们随意。
我又想起当年捡到的那个巴黎小伙子说的" Paris is shit "。
估计巴黎这座城自己，对于这些又爱又恨的评价，也不会在意。"随意啦，来巴黎最紧要是放松。"如果能说话，想来这座城会这样说吧。
cest la vie。
这就是这两日我感受中的，巴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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